从小额跨境汇款看世界经济转向(Z)

英国《金融时报》专栏作家 吉莲·邰蒂

  几年前,在美国汇款业集团西联汇款(Western Union)等公司的员工眼中,土耳其等国究竟算作何种国家是显而易见的。土耳其被视为一个穷国,一个向德国等地输出移民的国家。因此,土耳其在汇款业行话中被称作“流入”国——这是因为,土耳其跨境汇款额中的90%都是流入土耳其国内的小额电汇,而不是流向国外的汇款。

  但是最近,我们看到了某种相当有意思的变化。西联汇款首席执行官希克梅特·埃尔塞克(Hikmet Ersek,他本人就是土耳其人)表示,资金现在开始流出、而不是流入土耳其。这是因为,在欧洲遭遇困境之际,土耳其经济却在蓬勃发展。所以,尽管身在(比如说)德国的土耳其人过去常给老家的亲属汇款,但在2012年,却是土耳其老家的人经常资助身在欧洲的亲属,这导致流向国外的汇款如今约占到土耳其跨境汇款额的30%。在上月达沃斯(Davos)论坛会议间隙,埃尔塞克带着自豪而惊讶的神情微笑着告诉我,“这是一个巨大的变化”。

  他的说法可能低估了变化的程度。全球领导人每年齐聚达沃斯之际,总是会大谈特谈“全球化”、经济“再平衡”或金融危机。而且,这类宏大的辩论往往会以大量正式的国内生产总值(GDP)数据、以及国际清算银行(BIS)等机构关于全球资本流动的统计数据为佐证。

  但我以为,我参加今年达沃斯论坛得出的最有趣见解之一,并非来自某位华尔街大佬或某国财长,而是来自埃尔塞克讲述的跨境汇款情况。在全球金融体系中,跨境汇款可谓是一个毫不起眼的角落,每笔汇款的金额平均仅为350美元。但全球有两亿多人使用这类服务,通常是向其母国汇款;如牛津大学(Oxford)学者伊恩·戈尔丁(Ian Goldin)所指出的,或如罗伯特·格斯特(Robert Guest)在其优秀著作《无国界经济学》(Borderless Economics)中所写的,跨境人员与资金流动是当代世界一个至关重要的组成部分。如果把西联汇款的全部跨境汇款活动汇总起来——相当于每秒28笔交易——就可得到一幅有趣的全球经济实时“快照”,它以无数人的微观生活为视角,而非从三万英尺的高度鸟瞰。

  遗憾的是,西联汇款不愿披露太多有关跨境汇款流动的精确数字。不过,该公司是跨境汇款行业的头号企业,2011年的汇款额达810亿美元(全行业汇款额约为5000亿美元,不过数据并不完整)。因此,该公司针对当前趋势发表的看法(尽管是泛泛的看法)很值得关注。以欧洲为例。四年前,西班牙等国还被视为“流出”国:来自墨西哥、北非和拉美的移民到西班牙工作,再把钱汇回各自的母国。但如今,这种资金外流已大幅放缓,而且可能很快会转变为资金流入:移民们发现很难在西班牙找到工作,西班牙的年轻人则开始前往拉美等地工作,再把钱汇回西班牙。

  埃尔塞克表示,在法国和德国,可以看到另一种变化:法德两国流向西班牙和葡萄牙等地的汇款近来有所增多,因为欧元区外围国家的工人纷纷前往核心国家寻找就业机会。不过,希腊的跨境汇款流动近来却趋于稳定。此外,墨西哥、韩国和印尼等所谓新兴市场国家的跨境汇款流动也出现了显著的变化:像土耳其一样,这些国家开始变成“流出”国、而不是“流入”国,原因在于它们开始吸引来自其他地区的工人。俄罗斯则发生了特别明显的转向:尽管几年前还是一个“流入”国,俄罗斯现在已成为全球第三大“流出”国(跨境汇款额中有80%为“流出”),原因在于油气行业的蓬勃发展(或许资本外逃也是一个因素)。

  再看世界其他地区。美洲“由北向南”的汇款流动正在经历再平衡,因为把钱汇回母国的墨西哥移民人数有所减少。然而,西联汇款目前增长最快的业务是非洲内部的汇款业务:得益于大宗商品繁荣,西非等非洲大陆的部分地区正变得愈发富有;此外,随着增长加快,这些地区开始吸引来自非洲更穷地区的移民,这导致非洲内部的跨境资金流动达到前所未见的规模。

  上述趋势中,有许多可能存在不确定性:如果西班牙再度出现经济繁荣,或者大宗商品市场突然崩盘,上述资金流动状况可能很快发生逆转。不过,西联汇款讲述的故事至少应让我们认识到,大的宏观经济变化是怎样引发无数微观经济变化的,人们为寻找就业与生机而迁徙同样体现出这一点。如果你愿意,可将之称为一种“世界努力适应新模式(每次350美元)”的迹象;在全球经济低迷时期,这种最底层的变化或许能给我们带来一丝微弱的希望。

  译者/邢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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